“一个单调而漫长的下午。”当克利斯趁着休息的时间向大橡树那边望过去时,靠着树干而坐的人眼眸里写满了这样的意思,仿佛造成这种后果的人是自己一样。
她靠着橡树老迈而粗壮的树干,将佩剑放在一边的草地上,自己像是个游侠一样坐在那边,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看着克利斯。
“又不是我一定要你来的啊,好不好?”克利斯在心里这样无奈的想到。自己和皮特在工作的时候一直在聊天,所以并不觉得无聊,但忽视了这个所谓监视者的情况了,她一直在那片树荫底下呆着,不让克利斯离开自己的视线外,这工作一定相当枯燥乏味吧。不过说回来,又没有人强迫她要这么做啊,真是个让人想不通的女孩。
现在她正看着克利斯与民工的小孩子们打成一片,现在是休息的时间,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,原本在一旁的小孩子们也都跑过来在大人间嬉闹,克利斯也愉快地和小孩子们玩了起来,那些孩子中有的缠着让克利斯讲自己的故事。
“克利斯哥哥,你真的去过很多地方吗?”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很软和。
“是的哟,”克利斯抱起一个年幼的小男孩,用手轻轻地蹭着他的脸蛋,“我可是一名旅行者。”
“真好呢。”
“是啊,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宽广的,虽然我也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啦。对了,你们之中有人见过海吗?”
孩子们一齐摇了摇头:“那是什么啊?”
“呵,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呢,但是据说从海洋上看去,四面八方都是水,嗯,怎么说呢,比河流还要大不知道多少倍。”克利斯也只在母亲留下的旅行日记上看到过。
“哇,”孩子们眼睛里都露出了很不可思议的神情,因为王都远离海岸,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也许一辈子都不曾见过海。
“真想有一天能够亲自去看看呢。”
“我也是喔。”克利斯也说道。是的,希望有一天,自己能够去到母亲故乡的东方国度去看一看,虽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,但还是会有这种想法,并且随着旅途一天天强烈起来。
来自遥远天穹的阳光被橡树枝叶间的间隙筛碎了,在面前的草地上洒下发光的碎片,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虚幻,不真实。
爱丽丝在这迷幻的空气中抬起头,对面前的人无感情的说道:“你过来干什么?”
“请别误会,我只是看你好像很无聊的样子,所以想来和你说说话而已啦。”克利斯笑着说。
爱丽丝伸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草地上的剑,放到自己怀里,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让克利斯瞬间警惕了起来,然而,她并没有打算拔剑,克利斯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你以为我打算要做什么?”这小小的变化没有瞒过她的眼睛。
“抱歉,因为刚才的事,所以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了。”克利斯挤出了一个笑容。
“太假了。”
“啊,为……”克利斯意识到问下去也只是无意义罢了,只好带着这种尴尬的笑靠着旁边的一颗橡树树干上坐了下来。
现在要说些什么好呢,克利斯这样想着,往旁边看了一眼,她真的很美,柔顺的金发垂在肩上,此刻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金黄色的光辉,又大又明亮的湖绿色眼眸,皮肤像是新雪一般白皙,穿的连身长裙不是平民的粗糙的亚麻布,而是高贵的丝绸,并以纱巾点缀。
尽管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,但已经是位相当美丽的少女。然而,让人搞不清楚的是,为什么拥有这样美丽容颜的少女怀中却持有与之极不相称的,危险的武器呢,还有那高超的剑术又是怎么回事。
少女此刻低头抚摸着怀中的剑,像是对待着某种心爱之物一般,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剑鞘上的纹章——净火蔷薇。可以看得出来她对这柄剑的喜爱程度,也许对她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。
“请问,那把剑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?”克利斯觉得好奇。
碧绿的眼眸狠狠地瞪了克利斯一下,让他仿佛觉得触碰到了坚冰,刚才的话又再次在耳边苏醒:“记住你自己的身份……少自作聪明地过问我的事。”“抱歉,如果你不想提起的话,我不会再过问了。”这样及时的挽救回来了。
爱丽丝收回了瞪着他的视线。不过这样一来,又回到了沉默的氛围中了,这样的氛围让人莫名的觉得很沉重。
忽然,克利斯轻轻的笑了出来。
“你在不怀好意的笑什么?”
“没有啦,只是觉得爱丽丝你真是个奇特的女孩子。”
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爱丽丝的表情有些疑惑,但又觉得自己像是被嘲弄了一般,呈现出轻微的怒意。
“哦……就是说,对了,你要不要吃午饭?”克利斯转移了话题。
“嗯?”爱丽丝这才想起,胃部的确有些空腹感,不,从刚才起就有了,只是一直没有留意到,空腹的感觉是很难忍受的,即使对她来说也是。
克利斯从口袋里拿出刚才剩下的烤肉面包,撕下一半递给她,他听说贵族一般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:“拿着吧,虽然这对你们来说也许算不上什么美味的东西,不过对我们这种一般人来说的话,可是很奢侈的消费呢。”
“你是想施舍吗?”
“那种说法……不太对啦,就当成普通朋友间的相互扶持吧。”
爱丽丝接过他递来的面包,还是有些不太信任的样子。
“没关系啦,你看。”克利斯说着自己大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,然后做出一脸满足的样子。爱丽丝这才把面包送到嘴边,轻轻地咬了一小口,然后微微皱起了眉:“好干。”
“是吗,”克利斯并不觉得,依旧津津有味的吃着,“爱丽丝,你吃过被雨水浸泡过,然后风干的黑麦面包吗?”
“没有,雨水浸泡过的东西还可以吃吗?”她露出些许疑惑的样子。
克利斯笑着回答她:“嗯,在旅行中偶尔会碰到这样的事,如果你尝过一两星期那样的面包的话,你一定会感叹现在手里的这块面包是多么美味了,简直就像是神的恩赐呢。”
“你很喜欢小孩子吗?”
爱丽丝突然的问题让克利斯有些意外,但他还是马上就反应过来,“嗯,因为小孩子很可爱,而且……”克利斯微微抬起来,看着头顶上方被橡树枝叶遮蔽的天空,接着说道:“而且,不会有任何烦恼,真的让人很羡慕呢。”
爱丽丝没有回答,只是默默的吃着手里的面包,这名少女的性情让人捉摸不定,克利斯也只得无奈的笑了笑。
克利斯把手里最后一小块面包塞进了嘴里,然后准备起身时。
“那个,是什么?”爱丽丝突然对他说道,她看见了克利斯身后的包袱里的某样东西,似乎是个泛黄的小本子,在这么说着的同时她已经向克利斯的包袱伸出了手。
“等一下啊,那个是……”克利斯刚想要阻止她的时候,“好痛。”剑鞘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打在了克利斯的额头上。然后爱丽丝自顾自地拿出了那个小本子翻开来:“这个……既不是王国的文字,也不是基格的文字,难道说是密文吗,这样说的话,你果然是基格的间谍吗?”
“请听我说啊,那是一本旅行日记而已啦。”
爱丽丝半信半疑的看着他,想要听他怎么解释。
克利斯吸了一口气,说:“你往后面翻看看。”
爱丽丝将本子往后翻了大半,后面果然出现了她认识的文字,真的如同克利斯说的那样,只是记录了他去过哪些地方,以及所遇到的一些事而已,并无奇怪之处。
“这是我母亲的遗物,她是来自东方大陆的人,日记的前半部分是母亲写的,现在是我在接着写。”克利斯说道,一切听起来毫无可疑,事实也的确如此。
爱丽丝有些不甘心的将本子还给他。
“如果可以的话,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间谍的事么?”克利斯说,“请别误会了,我没有什么企图,只是看你似乎有些烦恼的样子。”
“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,而且我也没有烦恼。”爱丽丝冷冷的说道。
“是么?”克利斯想这个女孩还真是不坦率,不过既然对方实在不想说的话,自己也不好一直追问,那样的话也一定会被骂无礼的家伙吧。
“抱歉,那我又去接着工作了。”克利斯这样对她说道。
爱丽丝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想起了之前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一句话,“男性中的大多数都是狡猾的野兽。”“不过,那个家伙……”无论是“狡猾”还是“野兽”似乎都沾不上边的样子,爱丽丝一面这样想,一面看了一眼手中还剩下大半的面包,又送到嘴边咬了起来,“还是好干。”
“看来你的朋友心情不太好呢。”皮特这样对克利斯说。
“貌似是的。”克利斯苦笑道,“那,我们今天的工作量还有多少呢?”
“哦,就快了,怎么?”
“没事,只是我们等一下还要回到城镇上去,如果太晚了的话也许有点不太方便而已。”
“那么现在我们就加紧速度一口气干完吧。”
“呵,你好像很有干劲的样子。”
“那是当然了。”
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后。
“呼,终于完了啊。”克利斯把最后一捆麦子放到推车上,然后松了一口气。眼前的这块麦地已经收割的差不多了,几乎都是由他和皮特两人完成了大部分收割,剩下的就是对小麦的再加工了,包括去壳,打磨成面粉等工作。
克利斯与皮特两人把推车运往仓库,后面的工作看来要留到明天了。
“哦,不错啊,小子,干活还挺卖力的嘛。”仓库旁的那个刚才与皮特说话的男人如此称赞道。
“谢谢,好歹也是拿钱干活的嘛。”克利斯如实回话。
“要不要过来一起喝一杯啊,就当做是慰劳一下,哈哈。”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。
“这个……好吧。”克利斯一来不知道如何拒绝他的好意,二来确实觉得有些口渴了。
在休息的小房子里,劳作了一天的民工们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闲适,像这样聚在一起喝着廉价的啤酒,却有种回到家般的安心。
克利斯就是这样的感受,拿起面前的橡木啤酒杯,看着里面摇曳的泡沫,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个酒鬼老爹,“哼,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喝得烂醉呢?”“克利斯,你怎么了,怎么只拿起来不喝呢,难道是觉得我们的啤酒不好喝吗?”一旁的皮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,开玩笑似的这么说道。
“啊,没有,只是想起了一点事而已。”克利斯一面抱歉的笑,一面大口地灌了一口啤酒,浓郁的小麦味道混合着泡沫一起流进喉咙里,然后在嘴里留下淡淡的苦涩味,很棒的啤酒,跟在酒馆里的一样,甚至更好。“很好喝的酒。”克利斯称赞道。
“那当然了,我们的啤酒里可没有掺水哟。”说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,举起杯子互相干杯,啤酒花泡沫在杯子里四处飞溅,配合着人们爽朗的笑声流进胃里,再化作酒嗝消失在空气中。克利斯有种自己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的错觉,是啊,这就是生活在庄园最底层的人们平凡的快乐。他们中有人唱起了农家小调,自得其乐。
现在的时间还相对较早,比克利斯估计的工作时间短得多,想来这工作还是挺不错的。窗外有放牧的羊群正被赶回家,教堂里传来祈祷的钟声。
一会后,“谢谢款待,那么我们先告辞了。”克利斯重新佩戴好自己的剑,向这些热情的民佣们告别。
“好的,明天见了。”皮特向他挥手,“呐,爱丽丝小姐也是。”不过并没有回应他就是了。
离开了庄园的大门后,他们两人来到了三岔路口。
“喂,爱丽丝,我们从这边的路回去吧,和来时走一样的路不会很没意思吗?”
“我说过了,我对从哪边回去没有兴趣。”
“是么,那就走右边的路吧。”克利斯自作决定。
而在刚才的庄园的房子里。
“对了,刚才忘了提醒他们不要走右手边的路了。”一个男人忽然站起来说。
“怎么了吗?大叔?”皮特好奇的问,“右边的路怎么了?”
“你这个笨小子,最近听说在那条道上前不久出现了盗贼,有好几个商贩都被掠夺一空了,更可怕的是,反抗的人都遇难了,那些简直是凶恶的野鬼啊。”
“啊……”皮特惊叫了一声,“那爱丽丝小姐……不,那克利斯他们怎么办?”
“你这小子,刚才说出来的是另一个名字吧……”那个男人不想更多的理会他了,转过身对其他人说,“快去看看他们走远了没有。尽可能地把他们追回来。”等其他人都离开房间后才给了皮特一个不好看的眼色。不知道克利斯得知了他此时的话后是怎样的感受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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